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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明了什么的说明书

Updated: Aug 2, 2020

上个月,前上海芭蕾舞团乐队中提琴手,现在的中提琴老师兼日语翻译陆洪元在朋友圈里发了几份过去《白毛女》演出的说明书照片,立即把我拉回到文革之初的一段日子, 让我想起第一次演大春的往事。

上面这一份是介于1967 年到1968初之间的演出说明书,粗看十分普通,但如果把照片放大,仔细辨认上面的字,你会发现这份说明书与普通常见的说明书大相径庭,上面找不到演员的名字,创作人员、作曲家和所有参加演出的人全部变成了隐形人,内页中应该登创作人员名字的地方被语录所代替。


这是芭蕾舞剧《白毛女》中的一个十分重要的历史记录,而这个记录也为我第一次登台演大春形成了一个“助力”,且听我细细道来。


1965年,全国文艺界开始了整风运动,那些有名望的演员、作家、音乐家、名教授等立即受到了特别“照顾”,说他们养尊处优,坐享三名三高的好处,是属于资产阶级范畴内的东西。这可不是现在的名酒、名烟、名车和高血压、高血脂、高血糖的三名三高,而是名作家、名演員、名教授和高工資、高稿酬、高獎金的三名三高。接着文革爆发,把批判三名三高、清除资产阶级根基的风潮推向极致,破四旧、批判大洋古、封资修,批判建囯十七年文艺黑线,横扫一切牛鬼蛇神。其时革命形势如火如荼,许多街道、人名也都因为有封资修之虞而被迫改成“红卫、卫东、旭东、继红……”等等,往下看那张节目单,广播电视艺术团变成了广播文工团,歌剧院变成了革命文工团,就是明证。

本来,演出说明书印上演员的名字,天经地义,无可厚非,作为观众,你总想知道今天是谁演谁,但那时候连这也不行,因为这也是一条制造三名三高的路,需要堵上,于是说明书就没有了名字。这是当年批黑线,扫四旧的极端“成果”,这样的“疯魔”之举,现在看来十分可笑,不可思议,但不等于没有“回潮”的可能。很多年以后,温家宝总理的讲话隐约指出了这一点。

我的回忆录《革命时期的芭蕾》里记录了我第一次演大春的那件事,这份说明书,给我冒名顶替做了一个“掩护”。

1967年4月24日,《白毛女》在毛主席看过后成了样板戏,演出场次骤然增加,团里安排我学排大春以应付日后演出和辅导外地剧团的需要。凌桂明和欧阳云鹏演大春已经很长时间了,经验丰富,技术全面,表演成熟。他俩是春季班的,比我们秋季班早入学半年,平时是同学,演大春就是我的老师。


那年夏天,天气异常炎热,演员队演出完后吃的夜点心被细菌污染,第二天不少演员因此而食物中毒,也包括他们两位。当天晚上还要演出,但他们俩都在医院里吊盐水,不可能上台。登报停演在那个年代是不行的,特别是对样板团而言更是毁灭性的灾难,上面怪罪下来,无人能承担责任,于是团领导就希望我当天能顶替演出。我有点胆怯,因为在那之前我只排练了一些独舞、双人舞,离开演出全剧还差得很远,但最后还是成功的欲望战胜了恐惧,我想试试。团领导见我答应,大喜过望,立即做演出前的配合,于是上午组织全体演员陪我排练,然后所有演职员去剧场走台、合乐、连排,一气呵成。晚上演出前,心中的紧张无以言表,老师和个别同学安慰鼓励我,终于完成,虽然表情僵硬,动作走样,但还算是把它拿了下来。这是我第一次上台演大春,来了个冒名顶替,市委礼堂剧场里约1400个观众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异样,他们大概还以为是凌桂明在演出,其实早已是李代桃僵了,我想除了我与凌桂明的身材脸型十分接近之外,大概演员不要名字也起了一些作用吧。

那是一个“无名无利,一切为革命”的时代,节目单上抹去“名字“,其实是对观众和个人极不负责的乱作为,这与“不追名逐利”的倡导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,但那个时候,谁还能说不是呢?

陆洪元老师有收集资料的习惯,他保存了很多《白毛女》演出的原始资料,谢谢陆洪元老师。 

演出后谢幕,那天我演大春。


1975年春节《白毛女》剧组参加春节慰问团去海岛演出,凌桂明(左7)和我(左9)分演《白毛女》第一、六、七场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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